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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日之后,正是新妇三朝回门之时。
天色微明,李锡琮已醒转,睁开眼见身畔之人偎在他枕边发愣。
撩开罗帷一隅,看了看外头天色,转头道,“怎么悄没生息的,醒了也不叫我。”
周元笙唔了一声,闲极无聊的伸出一双玉手在眼前比来比去,半晌闷闷道,“懒怠起来,咱们再睡一会子罢。”
李锡琮笑了笑,依着前两日的惯例搂紧她,望见她脸上神色恹恹,却也不说破。
过得一会,待服侍的人进来打水伺候,方各自起身。
周元笙换好衣衫,坐在镜前,由着彩鸳为她梳头簪花。
李锡琮业已收拾停当,斜倚在妆台边,看她摆弄各色头面,少顷一笑道,“你不愿回周家,也不必将这点心思都挂在脸上。”
周元笙睨着他,道,“你又知道了?”
李锡琮点了点头,道,“并不难猜,就和我不愿意进柔仪殿是一个道理。”
这话说得一旁的彩鸳都愣了愣,暗道这位王爷言语当真直白,犹是四下环顾一遭,见左右无人,才略略放下心来。
周元笙嗔看了他一眼,不服气道,“只许你冷面冷心,换了我就得戴上一副面具,装出欢天喜地的模样来?”
李锡琮摇首,颇有耐心地道,“你和我情形不同,我是打小便如此,待要想装已是力不从心。
你一个女孩子,即便出了阁,有些事情还是要娘家人看顾。
我劝你别一味赌气和家人闹僵,日后吃亏的是你自己。”
周元笙低头一笑,道,“哦,我晓得了,原来你是怕我没了周家这层关系。
虽说他们和你不亲厚,到底还是本朝最显赫的门庭。”
李锡琮听出她的讥讽之意,却不曾着恼,微微笑道,“随你怎么想。
我不过白劝一句。”
想了想,又接着道,“也许是我想多了,你娘家人原不止这一个。
往后离得近的,自有人照拂。”
周元笙正挑着步摇,听了这话,登时冷下脸,道,“你又想说什么?”
李锡琮仍是好整以暇的笑笑,“我是说,旁人出嫁都是一副嫁妆,唯有我家娘子,却是两副,难道不足以说明你既有父亲关爱,又有母亲疼惜么?”
言罢,自周元笙指间轻巧地拈出一支榴开百子嵌玉步摇,搁在她面前,“我从前说过,你已算难得决断干脆之人,可惜还是胸襟有限。
你心里再怀着恨,人家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。
在没本事令人痛苦难捱之前,还是不捅破那层窗纸的好。”
这话说完,还未等周元笙反应过来,李锡琮却已抬脚走了。
彩鸳立在她身后,看着那枚步摇,呆问道,“姑娘可要簪这一支?”
周元笙幽幽回神,想起他方才说话时透着自得的语气,轻啐了一口,到底拿起那支寓意丰美的步摇,恨声道,“如此富贵好彩头,自然要戴上。”
回周府之时,二人依然是一个乘车,一个骑马。
襄国公府正门处,早已候了一群人,除却许太君,周氏两兄弟并张、段二位夫人悉数在此迎候。
周元笙一落车,便看见李锡琮向她伸过手来,他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,简直可以称之为温和闲雅的笑容,意态翩然的站在她面前,等待与她携手迎向众人的瞩目。
她不免微觉错愕,于茫然间扶上他的手臂,更于一低头间情不自禁地窃笑起来。
原来他不单会做冷漠阴郁,轻浮倨傲,也不只会流露赤子无辜,温柔无赖,还可以扮作风雅君子,善知进退。
他的面孔如此之多,在不同的地点,不同的人群中转换自若。
尽管此刻,他也许是出于照顾她面子的考量,她应该感谢的——但架不住还是于心中揣度,这样善变且不畏疲累,其实大可以去戏台上演上一演,兴许还能成就出一个名角,前途未可限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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